小杨 发表于 2022-9-26 18:11:02

杏林手记丨一场医学界的“娱乐至死”——记“莲子壳”...


作者:博雅
天下大同之前,
世人皆苦。
尽一份力,让更苦的人,
一顿饭时间里不那么苦,
也能心安一时了。

南湘雅最近不太平,先是刘翔峰事件,后是莲子壳事件,想必大家也都熟知了。
前者调查结果还没出来,现在讨论没有意义,并且我也不想蹭热点,故不做评论。
后者,我是力挺湘雅和翦新春教授的。虽然自媒体、网红狗和键盘侠的言辞让我非常非常不舒服。
我不想说教,没人会听,还会引发新一轮口水战,没有任何意义。
还是通过一些小故事来表达我的观点吧。如果有人能够从中领会到一些东西,那是有缘;如果不能,便是无分。
一切都不强求。

那天晚上没有加班,天气不错,也没有应酬,我心情很好。早早地吃过晚饭蜷在沙发上,打开心爱的电视剧来度过这完美的闲暇时光。
突然手机响了,小A打来电话,他妈妈想做胃镜,问我能不能帮忙安排一下。
我其实挺反感这样的人。
我跟小A虽说是朋友,但并不熟悉。相识于两年前的一次饭局,留了电话、加了微信便再无联系,甚至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
萍水之交就这样叨扰别人并不好。
我这人嘛,最大的缺点就是热心。既然找上门了,就给解决一下。
“阿姨都有什么症状?怎么突然想做胃镜了?”
“现在就是右上腹疼痛,还恶心呕吐。我妈说有天晚上吃了两根雪糕,半小时后就这样了。去药店买了药,又去社区医院输了液,还是没好转。社区医生让做个胃镜看看。”
这一听就不对啊。虽然我是个泌尿外科医生,平时也不怎么接触消化科病人,但突发右上腹剧痛伴恶心呕吐,更像是急性胆囊炎/结石或急性胰腺炎,跟急性胃肠炎没有多大关系。
虽然我判断是胆囊或胰腺问题,但仅仅是经验性的,确诊还得靠检查,于是我说:“别做胃镜了,去查个肝胆脾胰的超声或上腹CT吧。”
“最好连泌尿系统超声和心电图也同时做了,超声排除一下泌尿系统结石,心电图排除心梗。”我补充到。
Tips:怀疑胆囊或胰腺疾病,上腹部检查是必要的,但为什么还要排除泌尿系统结石呢?因为结石引起的肾绞痛患者,除了典型的腰痛和下腹部疼痛,部分病人会放射到上腹疼痛,少部分病人会出现会阴部疼痛。而查心电图,则是无数血泪教训,中老年,生殖器以上牙齿以下疼痛,都要排除心肌梗死。
小A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天,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我又问了小A妈妈的检查结果。
小A告诉我在社区医院做了超声和心电图,泌尿系统超声和心电图都没问题,但上腹部超声显示胆管梗阻导致的急性胰腺炎,社区医生让转到上级医院住院。
Tips:急性胰腺炎分为两种。一种是轻微的,叫做水肿型胰腺炎,发病率高,预后好;一种是危重型的,叫做坏死型胰腺炎,胰腺会出血坏死,发病率虽然比较低,但死亡率甚至达到50%。
他妈妈这个看起来像是普通的轻微的胰腺炎,不太严重。
“听医生的,赶紧住院吧,急性胰腺炎处理不好死亡率蛮高的,”我郑重其事地跟他说,然后又把上面的科普内容跟他balabala说了一堆……
小A礼貌性的回复了几个字。
我以为他听进去了。

老王是对我影响很大的一个人。
第一次见到老王,是在病区门口。当时他被保安拦在门外,具体原因不明。
我所在的病区属于肿瘤病区,来这里的人,无论大人还是小孩,基本都逃不过恶性肿瘤的厄运,所以确诊后崩溃的家属并不少。
只记得老王火药味十足地控诉着保安,剑拔弩张的气氛让身穿白大褂的我有些发怵。看着老王黑壮的务农身躯以及额头上因为生气而暴胀的青筋,我当时还庆幸与他对峙的人不是我。
但除了控诉,老王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这在我们看来,不是医闹,仅仅属于难沟通。
小王,也就是老王唯一的儿子,就是那个不幸的人。小王并不是在我们医院确诊的,而是辗转多地,最终像被踢皮球一样踢到了这里。
虽说现在肾上腺肿瘤治愈率很高,但小王得的是业内公认的相当棘手的那种——肾上腺皮质癌。我们医院治愈的案例屈指可数,两个手掌的手指。
Tips:肾上腺皮质癌,就是发生于肾上腺皮质的恶性肿瘤,恶性程度高,侵袭性强,易复发转移。我国发病率在1╱100万左右,属于罕见癌。因为罕见,目前国内外并没有统一的标准的治疗方案。其中米托坦是可能有效的治疗药物。根据《肾上腺皮质癌专家共识》:手术是可手术切除患者的主要治疗方式,根据危险等级选择是否进行术后辅助治疗,即米托坦辅助治疗。对于不可手术切除的患者,以化疗╱靶向、放疗、射频消融、介入栓塞等为基础的综合治疗是可行的治疗方案,即米托坦单药或EDP-M方案╱ED-M方案。其中:E=依托泊苷,D=阿霉素,P=顺铂,M=米托坦。
小王情况并不好,在当地医院做了右侧肾上腺根治术,不到半年,肿瘤又长到拳头那么大,还转移到了腹膜后,淋巴结压迫肠道,有些轻微肠梗阻。营养不良,6岁的男孩,体重只有20公斤。
来我们医院之前,老王一家已经去过很多著名医学中心…...都以病情复杂、手术价值不大拒收。
包括我在内,也不是很想管小王。接手这种费力不讨好、危重又希望渺茫的病人会很消磨意志,稍不注意,还会引来没必要的医疗纠纷。
“老王一家并不容易。”上级医师刚哥似乎看出了我的不情愿,把老王的故事泄露了些给我。
老王一家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为了小王上学,从村里搬到县城,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小院,夫妻俩靠平时打些零工补贴家用。一家三口虽清贫了些,但还算温馨。
有一天老王发现五岁的小王腹痛且精神不好,于是带他到县医院检查,医生说是肾上腺癌,不给住院。老王只好带着小王去了省城,折腾了几个月,复发,又辗转来到北京。
刚哥是资深医生,很忙,自然没那么多废话给我讲。说来惭愧,我对老王一家只是基于最基本的同情,像这样的外地患者我们见的太多了,老王的凶相也确实让人难以接近。
“他们还能去哪儿?”刚哥最后说道。
因为疫情,病房本不让陪床,考虑到小王年幼,便允许孩子妈妈留下。
小王妈妈,三十多岁,在我看来并不好相处。从小王住院开始,就各种找茬儿,不是发药慢了、输液慢了、扎针不准了,就是找护士质疑费用清单。
所有人都很烦她,最后就是,护士所有的不满都集中到我这里,顺便埋怨刚哥。
晚上趁着人少,我把她叫到办公室,说:“人是需要互相理解的。我们理解孩子患病的不幸,积极为你治疗,你和你家人有一些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痛苦,但并不意味着可以随时转嫁给为你辛勤服务的医务人员,这会让我们很伤心。”
“对不起,徐医生,我也不想这样,家里实在没钱了。”
果然,一方面是无法割舍的亲情,一方面是现实的困境,就是这个原因让小王妈妈十分矛盾,没有钱又不敢明说,只能把满心的无名火发向陌生的医护人员。
金钱与重病的关系,很现实也很残酷,能看到很多真实的人性。
比如我接诊过的一个东北大叔,肾癌合并四级癌栓。本来这种情况是手术禁忌,但他求生欲太强了,强烈要求主任给他手术,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
我告诉他现在肯定无法手术,风险高,随时下不了手术台。可以先口服靶向药,治疗效果还是不错的。但当时那种靶向药尚未进入医保,每个月费用要三万块。
这是任何一个工薪家庭都无法承受之重。药物无效,病人面临死亡,家人无法面对;治疗有效,倾家荡产,又如何面对家人?
在真实世界,金钱与医疗之间,永远存在伦理的困境。
相对于老王的凶,小王妈妈的烦,小王就乖巧多了。每次抽血都不哭,查房查体也很配合,哪怕穿刺时那么粗的穿刺针进入到身体里,小王都不动不闹。
只是作为局外人,看着这么乖的孩子,心里还是很心疼,哪怕他哭闹一番,我们心里可能都会好受些。
作为管床医生,我给不出治疗手段,面对小王,我实在无能为力,查找最新文献也没有找到特别明确有效的办法。联合肿瘤科、放疗科、介入科进行病例会诊之后,打算先手术,切除原位复发,清扫腹膜后转移的淋巴结,术后辅以放疗+靶向。
手术费大概要10万,后续治疗——大概是个无底洞。
刚哥是我们科里年轻一代的翘楚。他顶着科室压力没让小王走,这让几乎所有人都不理解,包括我这个铁杆小迷弟。
且不说老王一家难以沟通,治疗压力巨大。
也不说老王家没钱,手术遥遥无期。
就是单面对一份大概率以死亡为结尾的病例,无论从临床工作量还是治疗心理预期上,都不是一件能让人开心的事儿。
“老王去搞钱了,”面对我的旁敲侧击,刚哥说道:“很快就会回来。”
几天后,在医办室见到老王。
“大夫,我筹到钱了,做吧。”老王还是那样凶狠的口气,但带着无所畏惧的勇气。然后,果断地在所有知情同意书和风险告知书上签了字;一反常态,小王妈妈也没有深究手术价格和风险。
也不知道老王和刚哥达成了怎样的默契。

我以为小A听从了我的建议。
直到一周后的某个晚上他给我打来电话。他妈妈又开始剧烈腹痛,频繁恶心呕吐,才又想起咨询我。
“上次我跟你讲完,你们没有住院吗?”我问。
“没有,第二天疼痛就减轻了,我工作比较忙,请不下假来照顾我妈。”小A回答道:“我们去看了中医,一直在吃药调理。”
我直接就急了。
如果仅仅是胃肠功能紊乱,中医中药调理没问题,也往往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但这是急性胰腺炎啊,紧急且凶险,中医有个卵用?
医生和患者之间的知识信息是不对等的,与此同时,医生与疾病之间,医生与医生之间,也有着巨大的信息不对等。
一个医生的专业水平和经验,决定了他是否能够发现小问题背后的大隐患。而生命的唯一性和不可重复性,也决定了医生有责任将可能发生的危险降低至最小。
显然,那个中医大夫并没有这方面经验。
“收拾东西,赶紧去医院,挂急诊,住院。实在不行来我们这里,我让同事帮忙接收。”
我明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虽然“住院”这俩字我已经说得厌倦了,但还是又一次跟他强调了住院治疗的重要性,balabala一堆……
“不积极治疗会死人的!”
事后证明,他还是没听进去,放下电话,以晚上出行不方便为由,转身给他妈吃了一片止疼药。
第二天早上,他妈妈直接腹痛休克,救护车拉到急诊,做了加急CT,直接送进了ICU。他又跑来问我,我一看CT报告:急性重症胰腺炎,顿时心凉了半截。
事已至此,无可追亦不可复。尽人事听天命吧,安慰了他几句,心里却开始有了不详的预感。
随后的半个月,小A没再打电话给我。我想着已经进了ICU,就交给专业人士吧。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他在朋友圈发的讣告:慈母于×月×日×时×分辞世……。
我没有再安慰小A,从微信和电话簿里找到他,顺手拉入了黑名单。
我难过吗?难过。但更多的是气愤。我提醒了两次去住院均找借口推脱,苦口婆心的建议也被当做耳边风,非要等到好好的一个人没了才悲痛万分。
同时我也在做一些反思,如果当时我态度再坚决一些,是不是结果就能好点?
时也命也,生命之重或之轻,大抵也是如此吧。
对健康的渴望,决定了普通人在面对疾病时发自内心的往好处想,不相信万分之一或十万分之一的概率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医生恰恰相反,极小的概率也要未雨绸缪,当做百分之百会发生。
只是小A,哪怕我拉黑了他,恐怕也要带着遗憾和自责,度过自己的后半生。

一个月后的一次聚会,我跟刚哥都有些微醺。聊过什么已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我跟他提起了老王。
那时小王已经走了。
小王术后出现了严重的并发症——应激性溃疡。严重的腹泻和便血,让本就虚弱的小王雪上加霜,一天一袋血输入,血象却丝毫不见起色。意料之中的恶化让刚哥倍感压力,也让科里的同事在焦头烂额的同时,有意无意埋怨刚哥当初的决定。
Tips:应激性溃疡,是指机体在应激状态下,胃和十二指肠出现急性糜烂和溃疡。应激性溃疡多见于应激后5~10天,最常见的临床表现就是在重度创伤、感染及休克状态下出现消化道出血。近年有增加趋势。
但好在,老王和他妻子,跟之前判若两人,不仅没有做出任何出格或让医生为难的举动,甚至还带了些廉价的土特产作为感谢,这才让刚哥在面对同事时没那么难堪。
我问刚哥:“你为什么要拼了命的救小王?你知不知道,他的病就是九死一生,要是老王医闹,这锅医院肯定让你接着,连科里都不会帮你?”。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刚哥反问。
我不知道。
“手术失败后,我也挺怕老王告我。”刚哥举着酒杯,我看不清他的脸。
老王在小王术前消失了几天,刚哥告诉我,老王是去搞钱了。所谓搞钱,无非就是回老家卖了房子和地,亲朋好友的钱借到绝交。最后还差几千块,卖血凑齐。
农民搞钱,还能有什么门道?
在老王去搞钱的前夜,刚哥和他坦率地谈了一晚。
刚哥告诉老王,小王的病如果不手术,死路一条,手术了还有点希望。但小王身体太差了,不一定顶得住手术创伤,很可能就留在手术台上了。而且费用不够,即便手术成功了,后期也很困难。老王也算是壮年,还可以再要个孩子。
这样的潜台词已经很直白了。
老王猛抽了几颗烟,透过廉价的烟雾,死盯着刚哥问,如果搞到钱,愿不愿意治小王。
刚哥犹豫再三,答应了。
“我想为老王拼一次,免得遗憾......他去了那么多地方,小王都那个样子,我们不收他他还能去哪儿?再拖……不也是个死嘛,只不过没死在我们手上罢了。”
在疾病和死神面前,只要你愿意,就不会孤军奋战。
“还有,就是他信我,所以我也信他。”说完,刚哥一饮而尽。

分析一下那该死的莲子壳。
先来复盘一下事情经过:
2022年8月26日,一患儿家长发现11个月大的孩子口腔里有个黑东西,去了湖南省儿童医院就诊,医生诊断为腭部包块,建议去湘雅医院治疗。
此时的主诉是:发现腭部一黑色包块1天。
2022年8月31号,患儿家长来到湘雅医院,挂了口腔颌面外科专家翦新春教授的号。
此时的主诉变成了这样:45天前发现左腭部肿块,逐渐增大。
两次就诊时间相差5天,但主诉却相差了44天。上面两个主诉请大家记住,我后面骂人要用。
(也有可能是4、5天,翦教授少写一个小数点,属于笔误。七十岁老人了,在同龄人已经过着整天喝酒打麻将吹牛逼的退休生活时,依然兢兢业业出门诊,你还忍心要自行车吗?并且即便是笔误,也并不妨碍翦教授诊断,也不妨碍我后面骂人。)
然后,高潮来了。因为湘雅医院没床位,所以患儿家长又去了湖南省人民医院,医生在孩子嘴里试探了一下,所谓的肿块自己掉下来了,原来是个莲子壳。
本是一段平常的就诊经历,没想到几天后,却以“湘雅老教授把莲子壳误成肿瘤”的新闻在网上疯狂传播。
无数媒体、网红狗及各种键盘侠以各种尖酸刻薄的语言,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当事的湘雅医院的翦新春教授尽其挖苦嘲讽之能事。
一些网红医生也站出来指责翦新春教授,说这是查体不细导致的低级错误,仿佛他们一个个都比湘雅老教授高明。
郭德纲先生曾说过这么一句话:专业人士和外行掰扯专业问题,这是最大的外行行为。
看各种科普评论区就知道,如我这种受过十数年专业熏陶,且对每个内容都严格按照国内外最新指南和Uptodate来做科普的医生的评论区里,依然充斥着各种大神,出来指点江山、激扬文字。
哪怕他就是个卖猪肉的,你给他个讲台,他都敢上去给医生讲课。
哪怕面对火箭专家,他也会很认真地告诉你,火箭发射点火,需要先用火柴点报纸,然后放劈柴,再放煤球……
迷之自信。
说实话,跟这类人讨论疾病怎么治疗,真特么侮辱我智商。
但那些网红医生出来指责,我就不理解了。
那些网红医生,趾高气昂地指责翦教授没有认真查体,但事实是这样吗?
请看翦教授门诊病历。
查体:左侧硬腭前部可见一肿块,约1cm×1cm×0.5cm,肿块呈深黑色,扪及硬,基底宽,活动度小。
也就是说,翦教授不仅检查了肿块大小、形态,还进行了触诊,探查了肿块的基底,并尝试着推动肿块,以检查其活动度。
多么详细的查体?有什么可指责之处?
那些言之凿凿称翦教授查体不细致的键盘侠和网红狗们,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觉得翦教授还有啥该查的东西没有查?
有个网红医生说:这东西拿压舌板用力怼一下就下来了。
你也是个奇葩。对性质不明的肿块,你特么能用力“怼”吗?就不怕患儿家长一巴掌呼死你?
有人可能又会说,幸好及时发现是个莲子壳,否则要花不少冤枉钱钱,还白挨一刀。这就是妥妥的利欲熏心,过度治疗。
大哥,拜托,咱能不能有点脑子?
假设患儿住院了,被当成恶性肿瘤去做手术做冰冻是没可能的。
我不说住院后护士要查体,管床医生要查体,
也不说主治医生、副主任医生、手术医生、麻醉医生也要查体。
就算湘雅医院口腔科的医生护士全瞎,不特么还有CT、核磁、超声吗?难道机器也瞎?
就算这些统统都瞎,最后莲子壳下面的皮肤也会将其泡烂让它掉下来吧?
所以,很多人,压根就不是医学常识缺乏,而是心瞎。
说到这里,我知道你们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最后一个医生发现了真相?
因为他走运呗。
不管前面如何诊断,那终究是个莲子壳,总会自己掉下来。再过几天不用医生,家长就能发现,那东西总不可能在上面生根发芽吧?
这不是技术差别,这是点背和走狗屎运的差别。
我知道,在目前的医疗环境下,大家可以肆意地倾泻情绪,发表对医疗的不满,这都OK。
不止你们不满,医生们也很不满。但你们要知道,在目前体制下,医生并不是那个既得利益者。
所以,你们要怼,要怼得其所,而非疯狗一般乱咬,让医护难堪。
但可以预见的是,如果最后那个医生触碰后莲子壳脱落,然后11个月大的婴儿一哭,被误吸到呼吸道,那点背的就是最后那名医生了。
再继续聊。
翦新春教授最后给了初步诊断:1、左侧腭部肿块性质待查?2、先天性畸胎瘤待排?
面对这个诊断结果,我有很多话要说。
在湖南省儿童医院,家长提供的主诉是:发现腭部一黑色包块1天。
在翦新春教授那里,主诉变成:45天前发现左腭部肿块,逐渐增大。
不知道什么原因,患儿家长向翦教授提供了严重失实的病史和主诉。
11个月大的孩子嘴里出现一个黑色的肿块,已经发现一个半月,而且还特么增大了,你觉得医生第一判断是什么?
一个正常医生会不会想到11个月大的孩子嘴里竟然有个莲子壳?一个正常医生会不会想到11个月大的孩子嘴里塞进去一个莲子壳而家长竟全然不知?一个正常医生会不会想到一个莲子壳会在上腭待一个半月,而且还逐渐增大?
如果你觉得翦教授可笑,那每天陪伴孩子,比教授多看了那个黑东西很多遍的家长,怎么没发现是个莲子壳?而是带孩子到处看病?
这特么是什么家长?有资格做家长?
这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你可能会说:孩子家长又不是医生!
拜托,这是个莲子壳啊。你不是医生可以不认识肿瘤,可你不能说你不是医生所以不认识莲子壳吧?
家长没发现是因为莲子壳长时间附着在孩子腭部不脱落,这种情况完全超出了家长的经验和常识。
不仅超出了家长的经验和常识,也超出了翦教授的经验和常识。
这种很罕见且超出所有人常识之外的事情,加上家长不实陈述的误导,最终导致第一位医生和翦教授都未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准确诊断。
整件事,并没有某些人渲染的那么荒唐和可笑。
你觉得荒唐可笑,那是因为你用结果反推过程。
刘谦的魔术在揭秘之后,你觉得很简单。
那么,在揭晓之前呢?

翦新春教授:湘雅医学院II级教授(在业内地位仅次于院士),湘雅医院I级主任医师,湘雅名医,湖南保健委核心专家,国际牙医师学院院士……
翦新春教授:中国首位发现槟榔导致口腔癌的医生。
翦新春教授:数十年致力于口腔癌的诊治。
翦新春教授:数十年顶着压力与槟榔产业利益集团作斗争。甚至,曾有利益集团悬赏80万取他项上人头。
但就是这样一位在业内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已经被医闹和网暴搞垮。
媒体们网暴翦教授的时候,是否想过他为中国的口腔事业做了多少贡献?
网红狗们在网暴翦教授的时候,是否想过他治好过多少口腔癌患者以及多少口腔癌患者在等着他?
键盘侠们在网暴翦教授的时候,是否想过你的兄弟姐妹在大口嚼着槟榔?
什么都不了解,就可以那样骂他?
“无德、恶心、去死”。
我特么就不明白了,
同样是36.5℃的嘴,怎么可以说出那样寒气逼人的话?
还特么脱口而出,像吃饭一样简单。
丢人现眼。
如果某一天槟榔再次大火,口腔癌患者急剧增加,今天的媒体、网红狗、键盘侠,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雪花。
先说媒体。
媒体的本来作用——引起社会关注、关注事件的发展过程、记录事件的始末、宣传正义的力量、引导社会价值观。
当下的媒体只做到了第一条。
缺少监管的媒体不会对他们报道的事情负责,更不会对他们引导出的舆论负责。
倾向性的报道很会带节奏,以偏概全的将一方推至道德的对立面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拉动社会仇恨,转嫁社会矛盾,无休止地收割流量。
再说网红狗。
流量嗅觉灵敏,媒体和自媒体的自然帮凶。
无道德、无底线、无原则的三无产品。
但自我标榜能力强,总以为自己就是时代正义的化身。
就这帮人,说话从嘴里往外吐佛珠,火化了估计全身舍利子,披个袈裟真敢当佛祖,如来见了都得喊大哥。
最后说键盘侠。
不辨是非,断章取义,读书不多。
自带上帝视角,资深“道德洁癖”患者。
可以用道德绑架一切达不到他们心理预期的人和事。
但键盘侠们可能不会想到,今天媒体能把他们的对立面轻松地塑造成薄情寡义恶毒的形象,明天就能把他们描绘成跟对立面一样的“败类”。
各位看官,戳痛了哪些人,请对号入座。
希望你们都不是。
鲁迅先生在《纪念刘和珍君》说过这样一句话: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
一百年过去了,似乎没多少改变。
吃人血馒头的盛况,远甩先人十万条街,如果上天有灵,鲁迅先生的棺材板恐怕要压不住了吧?
挺悲哀!
往期回顾丨博雅医生我是癌二代丨作为医生,我却无能为力……如果有个通往天堂的电梯,我会不顾一切去看你偷梦入故乡人世间人生若如初见去往天堂,路过人间——致我那些可爱可敬的战友

愿一起安好 发表于 2022-9-26 19:34:38

不知道你是湘雅哪里请来的救兵。反正在湖南的不管是长沙还是在外地都知道湘雅附二附一住院床位按正常程序是没有的,叫你无休止的排队。单挂号、手术床位都是黄牛解决,一个黄牛号挂号加床位就是2000左右还不包括问诊费,期间又是全面各种检查就不多说了,毕竟医院开门做生意,医生要吃饭。技术是确实过硬无可厚非,但是病人来是来看病解决问题的,不是来被各种“杀猪”现场。有些事情不是一两天就空穴来风,所以不是你我几句就可以表述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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